日期:2025-07-24 00:22:52
看了电视剧《特赦1959》之后,又重新看了一遍同样反映战犯改造生活的电影《决战之后》,才发现还是电影更像纪录片——电视剧有四个比较主要的战犯用了化名,他们在电影里却都以真名实姓出现点金网,尤其是那个徐远举,跟历史照片至少有六成以上相似。
要说美中不足的,就是电影中文强的形象,跟历史照片有很大差距,个头也不对。我们看《文强口述自传》,也有理由猜测文强本人也以顾问的形式参加了电影的拍摄:“我们半天学习,半天劳动,和看守员的关系搞得很好,后来监狱长(管理所所长)换了人, 这个人在俄国留过学,叫姚伦,现在从公安部也退休了,他和我两个人还在一起拍过电影,是很好的朋友了。”
姚伦在电影《决战之后》演职员表中是排在第一位的,所以文强所说的那部电影,极有可能就是《决战之后》。
文强在《决战之后》中出场次数不少,他写的回忆文章和书籍也不少,笔者手头上有《文强口述自传》、《戴笠其人》、《新生之路》,还有不是他写的《文强传》。
看了这些史料,再跟邱行湘(青年军第二〇六师师长兼洛阳警备司令,1959年第一批特赦)外甥黄济人写的《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》,我们有理由相信很多“史料”把孙殿英的死亡时间地点搞错了。
黄济人的父亲是原第七十六军副军长黄剑夫(投诚后任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教员),再加上邱行湘那方面的关系,黄济人走访了多位特赦将军,跟黄维也相处不错,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黄济人陈述是真实准确的:“文强最后见到孙殿英,是在功德林监狱。听邱行湘讲,孙殿英战败被俘后,曾和他一起被关押在河北、河南、山西三省交界的黄埔村。那时的孙殿英不怕坐监,不怕杀头,怕只怕断了鸦片烟。”
孙殿英在电影《决战之后》中出现了点金网,满地打滚磕头作揖要烟泡,如果孙殿英没有进过功德林,那么曾任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所长、公安部直属一处处长的顾问姚伦,是一定要把这段“虚构”删掉的——当年拍严肃历史题材电影,可不像现在这么随便。
据黄济人描述,文强当时还给孙殿英取了一个绰号叫“得意门生”:“文强见到孙殿英的时候,这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已经心宽体胖了。文强走过去,对准孙殿英的屁股轻轻踢了一脚,冷冷笑道:‘你究竟是谁人的得意门生哟?依我说呀,你只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东西,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的家伙!’从此,文强称孙殿英为得意门生。只不过这位门生没有得意多久,便突发疾病,抢救无效,死于功德林。”
文强跟孙殿英是有过节的,据《文强口述自传》记载,他1942年以“军事委员会少将高级参谋”的身份前往太行山展开敌后工作,主要任务就是防止孙殿英庞炳勋叛国投敌,结果任务没有完成,自己还差点死于日寇轰炸,也九死一生才逃离险境,为此他写了一首《太行突围》抒怀:“又是纵身沦绝境,感怀涕泪满衣裳。 非为一死关生命,恨少三牲吊国殇。 四面陈尸愁愈结,五更鸣镝苦奔忙。 云山惆怅悲南渡,牛斗星高照远乡。”
文强痛恨孙殿英叛国投敌导致自己任务失败,再加上孙殿英乱认“老师”触了文强逆鳞,所以文强嘲讽地给他取绰号为“得意门生”,也就可以理解了。
文强除了给孙殿英取绰号为“得意门生”,还给宋希濂取了一个完全善意的绰号“罗汉”。
文强在《新生之路》中回忆:“宋希濂被俘了,起先还不服气,随时挣扎几下……慢慢转变过来,终于成为学习尖子。”
文强当时跟宋希濂在同一个学习小组,组长是邱行湘,其他组员还有陈长捷(天津警备司令部中将司令,1959年特赦)、林伟俦(第六十二军中将军长点金网,1961年特赦)、梁培璜(某集团军中将副司令,1964年特赦。之所以说某,是因为梁培璜的职务史料记载不一,他当副司令的部队番号也不同)、康泽(第十五绥靖区中将司令,1963年特赦)、沈蕴存(“国防部”二厅副厅长,1975年特赦)。
在邱行湘为组长的那个小组(各组是不定期重组的),最受欢迎的就是宋希濂。文强回忆:“我们这一组组员都非常喜欢宋希濂,因为他每天总是笑容满面。我看他长得肥头大耳、臂腿短粗,而且白白胖胖的,酷似洛阳龙门石窟中的一尊笑眯眯的佛像,便给他起了个绰号‘罗汉’。”
文强将宋希濂称作“罗汉”,既是对他人品的认可,也是对他武功的佩服——文强肯定也听说了:在白公馆学习改造期间,周养浩用板凳砸向沈醉的脑袋,就是正在下棋的宋希濂反应神速,不但伸胳膊替沈醉挡住了那致命一击,还顺手夺下了周养浩手中的板凳。
宋希濂那一挡一夺,既救了沈醉,也救了周养浩,因为沈醉万一被他砸死,周养浩也会数罪并罚,没有机会进功德林了。
文强给宋希濂取绰号“罗汉”绝对是善意的,但是给邱行湘取绰号的时候,却似乎有点“不怀好意”,这件事沈醉在《战犯改造所见闻》中也有风趣叙述:“有一次,我们看电影《甲午风云》,吉野那一副令人憎恨凶相毕露的镜头一出现,文强便有意指着吉野问大家:‘这个人像谁,这个人像谁?’不少人便不约而同地齐声答应:‘邱行湘,邱行湘!’所以,不满意他的人背后总是叫他做‘吉野’。”
邱行湘是公认的功德林“大力士”、“书法家”,在这两方面,自诩武功不弱且出自书香门第的沈醉也自叹弗如,后来也被邱行湘的品质折服:“我发现他不但小字写得非常端正,大字更苍劲有力。我问他才知道,他临摹龙门十二品时,下过不少工夫。真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一手。论气力,我的确不如他。不但口服,心也服了。”
文强给孙殿英取绰号“得意门生”,给宋希濂取绰号“罗汉”,给邱行湘取绰号“吉野”,都是相关当事人和知情人回忆文章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,笔者之所以不厌其烦地注明材料出处,就是因为历史文章需要严谨,以免有些被网文误导的读者产生疑问。
关于孙殿英的死亡时间,没有公开的档案写得很具体,但是他能出现在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所长姚伦为顾问的电影中,就很能说明问题了。
孙殿英有没有进过功德林,有这方面资质的读者或同行,或许能查到相关档案,只要档案一出,所有的争论就都迎刃而解了。
孙殿英有没有进过功德林,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,聊起来也不是很有趣,有趣的是文强、沈醉等“功德林同学”互相取的绰号:有的是善意和尊重,有的则是恨意和鄙视,至于是否恰当,那就需要读者诸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。
当年给“同学(战犯互称)”取绰号的不止文强一人,杨文泉(湶、瑔,不同史料记载不一)绰号“白面书生”,周振强绰号“周老黑”,还有人绰号“惹不起”、“每事问”、“管得宽”、“九百九”,每个绰号都有出处和独特的含义,这可能也是他们当年的娱乐方式之一,他们甚至还给一位管理员取绰号“鲁智深”,管理员听了,也是一笑了之绝不生气。
沈醉和杜聿明也参加了“取绰号活动”,善于取绰号的文强也未能幸免,被沈醉称作“瘦将”,更有意思的是大家都特赦之后,在全国政协文史专员办公室,又成了同事,文强任学习组长,沈醉为副组长,提起当年互相取绰号的趣事,估计他们也有聊不完、笑不停的话题。
文强在《新生之路》中总结:“从一九七五年三月十九日这天起,我新生了,我将使我的余生活得更好、更加有意义。”
财富配资提示:文章来自网络,不代表本站观点。